第88章 （增加情節）

    謝景聿走?後, 林粟也沒了睡意，她躺了會兒，就起床洗漱了。

    在餐廳吃了飯後, 她搭乘電瓶車離開了葫蘆島，出了植物園。最近的?小鎮離園區就一公裏多，她閑來無事，也不趕時間, 就走?着去了鎮上。

    小鎮不大，但該有的?都有，她租了輛小電動，沿着鎮上的主路到處轉了轉, 等太陽大了, 就把車還了，找了家便利店, 買了瓶水。

    林粟本來也不是愛逛的人?，身邊沒人?陪着，她更沒有閑逛的?心?思，去超市買了些旅行要的?一次性用品後, 就打算回植物園，等傍晚再來鎮上給謝景聿打包吃的。

    回去路上經過鎮上的?農貿市場, 林粟想?到西雙版納的?水果多, 又便宜, 就進了市場裏, 想?買一些帶回酒店。

    農貿市場不是特別?大，但也做了分區, 賣食材、賣水果、賣牲畜的?攤主各占一個?角落。市場裏，有些攤主是有門面?的?, 有些則沒有，就随便在地上鋪了層塑料布，把要賣的?東西往上一擺，吆喝叫賣。

    在地上擺攤的?多是上了年紀的?老人?，賣的?基本上都是自家種的?水果，芒果、菠蘿、紅毛丹之類的?。

    林粟掃了眼，看到在一衆擺地攤的?老人?中，夾着個?十歲大的?小女孩，她坐在攤子後面?，學着大人?在叫賣。她的?聲音還很稚嫩，但吆喝起來卻?一點不含糊。

    小女孩人?瘦瘦的?，皮膚黝黑，一雙眼睛卻?透亮，見?林粟看着自己，立刻露出一個?燦爛的?笑容，用不太純熟的?普通話問她：“美女姐姐，你要不要買三丫果啊？我家裏種的?，很好吃的?。”

    小女孩說着，摘下一顆遞給林粟，要她嘗嘗。

    林粟接過小女孩遞來的?果子，左右看了看，問道：“就你一個?人?嗎？你爸爸媽媽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沒有爸爸媽媽，只有奶奶。”小女孩說這話的?時候，臉上還是笑着的?。

    林粟遲疑了下，問：“你奶奶呢？”

    “奶奶生病了，在家裏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……你自己出來賣水果賺錢？”

    小女孩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林粟眼神一動，覺着眼前的?小女孩似曾相識。以前在茶嶺，她也曾經撿了山上的?酸棗去鎮上的?市場擺攤販賣，就為了給自己賺點課本費。

    林粟蹲下身，看着小女孩，輕聲問：“你有上學嗎？”

    小女孩臉上的?笑容這時候才淡了下去，她扣着自己的?膝蓋，低下了頭，嗫嚅道：“我和老師請了假的?。”

    林粟覺得不會有老師會同意學生不上學而出來擺攤賣水果，她大概能猜到小女孩的?情況，她是逃學來的?。

    看着小女孩愈發沉默的?眉眼，林粟勸學的?話堵在了喉嚨口。

    她沒辦法輕飄飄地對這個?小女孩說要好好學習，知識可以改變命運，她知道在絕對的?苦難面?前，很多話都是單薄蒼白的?。說出這些話，她自己心?裏可能會感到慰藉，但對小女孩來說，卻?不一定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迫于無奈，她一個?小孩，怎麽?會不去學校而選擇來擺攤賣水果掙錢？

    林粟想?到了自己，早在公益小學上學的?時候，老師就常告訴他們，一定要上學，要讀書，要走?出大山，但現實情況就是很複雜的?，有些人?不是不願讀，是不能讀。

    她在山裏見?過太多失學的?孩子了，有比她大的?，有比她小的?。他們出于各種現實原因不能繼續上學，只能被困在大山之中，沒有辦法去看看外面?的?世界。

    她自己是拼盡了全力才擺脫了這樣的?命運，但她不能因此去苛責那些被困在原地的?人?不夠努力，不夠拼命，他們本來就夠不幸的?了。

    林粟讓小女孩把她賣的?三丫果都裝起來，付了錢後，她提着兩?大袋果子，看着小女孩高興地數着錢，深感無力。

    買一回果子并?不能改善小女孩的?處境，她不知道要怎麽?做才能真正地幫到她。

    從農貿市場出來，回植物園的?路上，林粟的?心?情很沉重，她仰頭眺望着小鎮周圍屏障一樣的?青山，忽然?覺得眼前的?山又是山了。

    晚上，謝景聿回到酒店時已經近十一點了，他早上出門的?時候還一身幹淨清爽，晚上回來就跟難民似的?，一身是泥。

    林粟打開門看到他就笑了，問他：“你是在泥裏打滾了嗎？”

    謝景聿摘下帽子放在一旁，低頭看了眼自己，也笑了，說：“我和教授去了雨林，下午下了場大雨，我們被淋透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淋雨了？”林粟讓謝景聿進了屋，催他：“先去洗個?澡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回頭，挑了下眉故意問：“你嫌棄我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擔心?你淋雨着涼，別?到時候我感冒好了，你又倒下了。”樹祠

    謝景聿一笑，拿了幹淨的?衣服去了浴室。

    林粟在外面?燒了開水，倒了一杯放着，等謝景聿洗了澡出來後，示意他：“你喝一杯溫水，去去寒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照辦，一杯水下肚，他轉過身看向林粟，問她：“我給你發的?照片還有視頻你都收到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收到了。”林粟說：“一大堆。”

    “雨林裏沒網絡，一到休息站我就給你發了。”姝慈

    林粟想?到今天下午被轟炸的?手機，笑道：“你發幾張照片報平安就好了，怎麽?還都發給我了？”

    “因為我看過的?風景也想?讓你看看。”謝景聿毫不猶豫地說道。

    林粟沒想?到謝景聿給自己發那麽?多照片和視頻會是這個?理?由?，他沒有那麽?多花裏胡哨的?哄人?手段，但用他自己的?方式就已足夠浪漫。

    她心?裏動容，忍不住走?過去，主動靠進了謝景聿的?懷裏，抱着他，今天一整天的?低沉心?情有了好轉。

    謝景聿擁着她，嗅了嗅她身上特有的?馨香，一天的?疲憊頓時煙消雲散。署此

    “你今天去逛鎮子了？”

    林粟點頭。

    “好玩嗎？”

    “挺好玩的?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知道林粟這話要打半折聽，她不是好玩的?人?，沒人?陪着，她大概只是在鎮上随便逛了一圈，都沒怎麽?玩。

    他沒有戳破，笑問道：“不是說要給我帶吃的?？東西呢？”

    林粟從謝景聿懷裏退出來，指了指房間的?角落。

    謝景聿看到兩?個?大紅袋子，走?過去扒拉開一看，微微訝異：“你買這麽?多的?木奶果？”

    林粟解釋：“我今天去了鎮上的?農貿市場，看到一個?小女孩自己在賣這個?，就都買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女孩？”

    “她叫小改，住在離鎮上有五六公裏的?村子裏，為了攢錢給她奶奶看病，一大早背着這些果子，從村裏走?到了鎮上。”林粟抿了下唇，說：“我想?讓她能早點回去，就把她帶來的?果子都買了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聽到這兒，就知道林粟在這個?叫小改的?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?影子。他心?有不忍，立刻從袋子裏拿了一顆木奶果出來，剝開皮，擠出果肉，放進嘴裏吃了。

    “挺甜的?。”謝景聿把果肉咽下去，說。

    林粟盯着謝景聿看了幾秒，他繃着個?臉一本正經的?模樣，顯然?是在控制自己的?表情。她沒忍住，撲哧一聲笑了，直接拆穿他：“你別?騙我了，我今天嘗過了，很酸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見?被看穿，也不演了，他拿起杯子，喝了一口水，說：“其實也沒那麽?酸，比酸棗好點兒。”

    林粟想?起了當初在茶嶺，他們互相騙對方吃酸棗的?場景，不由?一笑：“酸棗還能做酸棗糕，這個?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以做果醬，還可以釀酒。”謝景聿垂下眼，指了指兩?大袋的?木奶果，“明天我們去找個?快遞點，把這些寄回臨雲市。”

    林粟一聽，高興了：“我怎麽?沒想?到，這個?果子我們那兒沒有，可以寄回去當伴手禮，還可以帶一些給許苑他們嘗嘗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見?她笑，也笑了。

    “我明天再去買一些，順便看看小改，我今天還有話沒和她說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謝景聿說：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林粟問：“你明天不用跟着張教授去野外了？”

    謝景聿搖了下頭：“今天走?了一天，明天就不去野外了，我和張教授說了，明天我遲點再去研究所找他。”

    “教授同意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謝景聿勾勾唇，“我告訴他，我得花點時間陪陪家屬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沒這麽?黏人?。”林粟故意端着架子。

    謝景聿一笑，張開雙臂，說：“是我，我黏人?。”

    林粟看見?了，再端不住，笑了聲走?過去，又和他抱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謝景聿緊緊地抱着林粟，嘆了一口氣，說：“本來以為這次出來玩，我們會有很多時間待在一起，沒想?到反而比在學校的?時候相處的?時間還少。”

    “還不如不畢業。”

    林粟難得看他使性子，不由?笑一聲：“不畢業，我們被老師管着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了。”

    “談戀愛居然?也要魚與?熊掌。”謝景聿不大高興。

    林粟松手，拉開了點距離，哄他：“現在是暫時的?，等回了臨雲市，我們可以天天見?面?，以後上了大學也行，沒課的?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低頭看着林粟，覺得她是在給自己畫餅，遠水救不了近渴，他看着她一張一合的?唇瓣，低頭親了下去。

    之前幾回，他都是淺嘗辄止，今天有了前幾回的?經驗，他熟練了很多，吻得深了一些。

    林粟被托着後頸，仰頭承受着他的?親吻，慢慢地也學會了回應。

    謝景聿碰到林粟舌頭的?瞬間，身子立刻繃緊了，他松開了托着她後頸的?手，及時懸崖勒馬。

    林粟還沒回神，看着謝景聿的?眼睛濕漉漉的?，很是勾人?。

    謝景聿覺得這樣下去，明天不是遲點去見?張教授，很有可能是直接見?不了了。他深吸一口氣，擡手摸了摸林粟的?腦袋，啞着聲兒說：“時間不早了，你先去睡覺。”

    “你呢？”

    謝景聿往浴室走?：“我沖個?澡。”

    林粟下意識說：“你不是才洗完澡嗎？”

    “林粟，知道的?事就別?問了。”謝景聿說完，把浴室的?門關上。

    林粟愣了下神，聽到浴室裏傳出來的?淅淅瀝瀝的?水聲，耳尖微熱，想?到謝景聿剛才的?模樣，又覺得十分好笑。

    原來他失控的?時候是這個?模樣，還挺好玩的?。

    晚上，林粟先睡了，謝景聿等她睡着了才敢躺床上，生怕一個?不小心?，要洗第?三回澡。睡前他照例在林粟額頭上親了一下，看着她的?睡顏，心?中一陣感慨。

    這個?磨人?考驗，也不知道什麽?時候才能結束。

    隔天早上，謝景聿和林粟先後起床，吃了早餐後直接去了鎮上。林粟先去了趟超市，挑了個?好看的?書包帶去了農貿市場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?，小改還在昨天的?位置上賣三丫果。

    謝景聿看着林粟把書包送給小改，蹲在她面?前語重心?長地告訴她一定不要放棄讀書時，心?裏頭一陣觸動。

    那個?曾經背着粉色芭比娃娃書包，沉默又倔強的?小女孩已經成長成了一個?優秀、達觀的?人?，她吃過苦，知道人?生的?艱辛，所以更能體諒和自己有相似處境的?人?。

    從農貿市場裏出來，林粟堅定了一個?目标，她和謝景聿說：“我想?好大學要報什麽?專業了。”

    “教育學。”林粟回頭往市場裏再看了看，眼神越發有力量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搖動一棵樹，推動一朵雲，喚醒一個?靈魂（注），但是我是教育的?受益者，我想?我現在已經有力量，并?且未來會更有力量去幫助更多像我，像小改一樣的?孩子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被林粟的?赤誠發言打動了，他知道只要她想?做，就一定能做好。而他，只需要支持她，相信她就足夠了。

    “你現在已經是一棵樹，一朵雲，一個?獨立而優秀的?靈魂了，所以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是一個?出色的?教育家。”

    林粟展顏一笑，因為有了為之奔赴的?目标，她不再迷茫，身心?都輕松了。她拉起謝景聿的?手，迫不及待地說：“走?吧，再有幾天就出成績了，我想?回去研究研究學校。”

    林粟放松了，謝景聿也就放松了，他回握住她的?手說：“不用研究，以你的?成績，北師大很穩的?。”

    “萬一……”

    謝景聿剛要接話，林粟很快就自我打斷了，她幹脆利落地說：“我不會有萬一的?。”

    謝景聿聞言，揚起了嘴角。

    他低下頭去看林粟，她整個?人?沐浴在晨光之中，連頭發絲都在熠熠生輝。她現在自信且充滿了魅力。

    “林粟。”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謝謝。”

    “謝我什麽?？”林粟不解。

    謝景聿看着她，眼神裏蘊藏着無限情意，他發自內心?地說：“謝謝你堅持了下來，我才能遇見?你。”

    林粟眼眸一熱，再一次覺得現在的?人?生真是太美妙了，她也由?衷地感謝自己，堅持到了這裏。